【强欣】佛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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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启强又去寺庙参拜,佛像金亮,烟火萦绕,原因是——他一个人都梦不到。
双手合十,双目虔诚而闭,佛祖佛祖,我不求您洗刷我的罪孽,但求在梦中见我的家人一面。
佛祖仍在他抬头可视的地方高伫,一动不动。施主,你年年参拜,香火钱毫不吝啬,我自要保你心神稳定,日日平安。
只是你要了心安,哪还能得团圆?
多年前,高启强凭着狠厉与手段,在京海平步青云。他是明面上的暗面执掌人,分明手下万千,却面容和蔼,穿衣简朴,为老幼建办养老院幼儿园。遇到年轻人,还大智若愚地坐在小电瓶车上憨笑。
只是在这时候,你是否有一刻想到了骑电瓶车的,曾经的自己?
只是你哪能比得上他呢。
空虚与暗黑的梦境本应如轻纱,托着他越来越高,现下却是梦魇绞杀,让他喘不过气。这种情况,在再一次看到安欣时,得到改变。
著名的慈善家在腌臜事件背后现身,得见多年的老友。彼时,他竟已满头苍白,与自己的皱纹倒也交相辉映。
高启强,你怎能比得过以前的自己?
那个臭卖鱼的小贩,浑身鱼腥味,从鱼池中洗手水滴落到地上,苦苦想要的,不过是自己的那杆秤,锈了的,自己的。
但就是那个时候的高启强,见过最意气风华的安欣。他拥有无人可得的,他的偏爱。
可你有什么呢,你拥有整个京海,但出了事你还是要对着官员低头,其实你也知道,京海的所有都不属于你。你连秤也丢了。
当晚,他近年来第一次梦到阿盛,梦到书婷,还梦到一圈又一圈的,他杀死的人。尸骨未存的黑影隐于暗,他却能一一辨得他们的面庞。
他要死了,他醒不过来。倏忽一束亮点,那是梦境的唯一突破口。
他不知道在想什么,竟破口就是:
“安欣,安欣,安欣。安欣!安欣…安警官……”
像他之前无数次调笑般喊出的那两个字,像他之后从未喊出的,那个昵称。
安警官。
高启强,你罪该万死。
你视人命如草莽,竟随口一句烧死算倒霉。哪怕高晓晨间接导致了陈书婷的死,哪怕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,有太多瞬间直到最后,你是真的想让他死的。
直到山雨欲来,你最后一次去寺庙参拜。
那日天气正好,佛光笼罩你的全身。往事如烟,一切成空。你还在幻想。
幻想什么,幻想如果。
如果你还是旧厂街卖鱼的那个高启强。
在最后你也问他,他说哪有那么多如果。
可你一直记得,他一直在等你自首的。
你从来都不求心安,你知道处高位者总要杀伐果决,毁情灭心。但你比谁都更渴求那个安欣。
他在梦境中带你走,你在电瓶车上喊他“安警官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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